荊楚網(湖北日報網)通訊員 楊輝、汪秀玲
2019年深秋,晚上10點多,華中農業大學園林學院副教授蔡興奎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。
開門一看,一個陌生的中年人站在門口。他一把抓住蔡興奎的手:“蔡教授,請您救救紅安苕!”
深夜來訪的是紅安縣瑞灃種植養殖專業合作社理事長姚峰。為了紅安紅薯,他已奔波了好幾年。
大別山的紅安苕,是與井岡山南瓜湯齊名的紅軍糧,還是全國首個甘薯國家地理標志保護產品。雖然名聲在外,但卻風光不再。由于世代留種,紅安紅薯地方品種退化嚴重,種苗被病毒嚴重感染。紅薯不僅產量低,而且品質和品相也嚴重退化,除了自家吃和少量送親友以外,根本賣不動,有時爛在地里都無人收。
種子是農業的“芯片”。吃著紅薯長大的姚峰對此痛心疾首。他與不少專家合作過,嘗試對紅安紅薯進行脫毒和優化,但結果卻一直難讓人滿意,不是脫毒效果不好,就是得到的苗不是紅安紅薯的種。聽人介紹,蔡興奎對馬鈴薯種苗脫毒頗有研究,姚峰于是連夜上門拜訪。
雖然馬鈴薯和紅薯不是同一類薯,但看到姚峰一臉的急切,蔡興奎當場答應了姚峰的請求。
薯類的種苗脫毒,就是要在種薯的莖尖上,截取最頂端沒被病毒感染的0.2毫米至0.3毫米長、比頭發絲還細的一小截莖尖組織,通過培養和擴繁,最終將其選育成可以大規模種植的健康種苗。
雖然這一技術已在馬鈴薯上取得了成功,但運用到紅薯上卻出師不利。2020年春,第一批在實驗室擴繁的3000多株苗,移植到大棚中只存活了700多株。
通過復盤,蔡興奎找到了癥結:在實驗室中獲得的脫毒苗,在下地之前,還必須在一個介于實驗室和大田之間的環境中進行適應性馴化;否則就會水土不服。姚峰二話沒說,他東拼西借投入900多萬元,在瑞灃基地內建起了全省最大的紅薯組培脫毒種苗繁育中心。
老區群眾的信任是激勵,也是鞭策。從2020年起,蔡興奎每周都要來一次紅安,一來就一頭扎進組培中心。2021年,蔡興奎作為博士服務團成員,掛職擔任紅安縣農業農村局副局長一職。上任伊始,他就對局領導說:“我來就會直接到地里,不需要在機關里給我準備辦公桌。”
4年來,蔡興奎和他的團隊每年繁育脫毒種苗2億株,成功為紫檀紅、騎龍紅、姜牌紅3個紅安本地紅薯脫毒。經過脫毒后,紅安苕個頭變均勻了,個頭在100克至200克之間的比例顯著增加,畝產由1000公斤提高到2500公斤,商品化率由不足20%上升到70%以上。自2022年起,紅安紅薯脫毒苗不僅在本地推廣,還被廣西來賓、湖北宜城等地引進。
最令姚峰高興的是,經過脫毒選育后,紅安紅薯更“正宗”了。“水分足,糖份高,蒸烤之后,皮薄如紙,其味如蜜,再現了小時候‘媽媽的味道’。”作為全國聞名的鮮食紅薯,現在紅安紅薯市場零售價10元/公斤還很搶手,“像水果一樣賣。”
過去爛在地里無人收,如今又成為的群眾心頭寶。自從有了新品種,75歲的二程鎮田店村農民韓德宏就年年堅持種紅薯。11月7日,他邊收紅薯邊給記者算了一筆賬:“一季紅苕加一季土豆,畝產糧食4000公斤以上,保底純收入2000元。山坡地種紅苕,比種什么都劃算。”
2024年4月,以紅薯組培脫毒種苗繁育中心為核心建設的“紅安紅薯科技小院”被中國農業科技協會授予“最美科技小院”稱號,成為全市第一個、全省第4個全國“最美科技小院”。一截“頭發絲”實現了最美蛻變。
兩年掛職任滿后,2024年,蔡興奎作為黃岡市科技特派員,再一次留在了紅安。他的案頭,擺放著紅薯高產技術、紅薯深加工、科普基地文旅融合發展等后續工作。“薯類的脫毒苗繁育,理論上已非常成熟,科研上已很難取得上檔次的成果;但通過技術轉化持續為農民增收,卻是一項更有意義的課題。老區人民的歡笑,是對科技工作者的最高獎勵。”